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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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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賈赦,在以往,他完全可以摸著他那所剩無幾的良心說,他是這世上最無恥的人。然而很不幸的,今個兒這個稱號就要被迫讓給他那蠢弟弟賈政了。饒是無恥如賈赦都說不出那樣的話來,沒有賈政這幾年往府裏捎帶銀子,賈母就要瘦得不成人樣了?你咋不幹脆說等你回來見不到你娘了?

緩了片刻,賈赦才如夢初醒一般的回神,只是在回過神來的那一刻,他起身擡腿一腳就踹到了賈政的屁股蛋子上,直接把賈政踹得一個踉蹌,五體投地般的跪趴在了地上。

“賈政!你還記得我是你親大哥嗎?甚麽叫做沒你往府上拿銀子,老太太就要餓瘦了?我是你嫡親的大哥,我是襲爵的家主大人!莫說咱們府上富貴得很,就算今個兒真的窮得要去要飯了,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老太太餓著凍著!!”

也許在賈政看來,他方才那一番話只是在為自己辯駁。可同樣的話擱在賈赦耳中,卻是無比的刺耳。

這年頭,講究的並不是兒女們共同贍養父母長輩。事實上,甭管是在大富大貴之家,還是窮苦百姓當中,贍養父母長輩從來都是嫡長子的事情。當然,若是不幸沒有嫡子,庶子也湊合,若是連個兒子都沒,要麽就讓女兒招贅養老,要麽就趁早攢下養老錢和棺材本,再不然就聽天由命罷。

簡而言之,甭管今個兒賈母過得好與不好,那都只是跟賈赦有關,別說賈敏等幾個閨女了,就連跟賈政的關系也不大。畢竟,賈赦才是襲爵又繼承家業的嫡長子,他有義務贍養賈母。

也因此,賈政先前的那番話,卻是當著長青帝的面,狠狠的打了賈赦的臉。

——呵呵,堂堂一等將軍,竟要靠著弟弟的俸祿來侍奉母親,他還活著幹嘛?給旁人添茶餘飯後的笑料嗎?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賈政是真沒這個意思,他只是想為自己辯解一番,僅此而已。可他也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在聽到賈赦這話後,雖有些埋怨賈赦想太多,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方才的那番話的確有欠妥當。

當下,賈政急急的撐起身子,擰過頭來向賈赦道:“大哥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在怪您。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還不都是廉王殿下惹出來的?若非當日廉王殿下親自登門逼債,咱們府上也不會、會、會……”

因著角度緣故,賈政這麽一擰身子,正好看到了無比慘烈的一幕。

卻是十四皇子探出頭來,殺氣騰騰的瞪著賈政。

傳聞中,尚且年少的十四皇子跟他的胞兄廉親王關系很是不睦,而事實上雖沒有那麽誇張,卻也有幾分是真的。原因倒是簡單,倆人雖是胞弟,可廉親王原是養在先皇後跟前的,是直到先皇後過世以後,才回到了生母跟前。而十四皇子既是幼子,又是打小養在生母跟前的,原就被養得有些驕縱的,面對兄長,尤其是一母同胞的兄長時,更是有些恃寵若嬌的感覺。偏廉親王不是一個好性子的人,不單對十四皇子如此,連對生母都是異常的生硬刻板,甚至在面對長青帝時亦是如此。

也許長者能理解包容廉親王這性子,可十四皇子真心無法諒解。也因此,明明是同胞兄弟,這倆彼此都不待見。十四皇子覺得廉親王冷冰冰的又高傲又不好相與,廉親王則覺得這小子特別欠揍,可惜有生母護著,他還不能揍這小子。

——這也是為甚廉親王格外得理解賈赦。

然而,甭管自家裏頭鬧得如何,一旦外界來敵時,甭管是廉親王和十四皇子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對方被羞辱。這要是廉親王碰上有人作死在他面前嘲諷十四皇子的話,那他一定偷偷的記小黑賬,回頭連本帶利的報覆回來。可反之……

不好意思,年少且活在溫室裏的十四皇子完全不知曉何為迂回。

“你居然敢說我四哥的壞話……啊,四哥你別攔著我!”關鍵時刻,十四皇子還是被廉親王給攔了下來,可也因此暴露了一群偷聽墻角的人。

還是清一色的皇子們。

坐在龍案後頭的長青帝險些沒被這一幕給氣樂了。其實,他早就發現有人蹲墻角了,可他也明白暗衛的能耐,加之此處又是後宮嬪妃無法進入的禦書房,是哪個在偷聽就已經很明顯了。可饒是如此,長青帝也沒有料到,偷聽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群。

撇開已經被幽禁的老大、老二,再除卻尚且年幼的十六、十七、十八幾個孩子,餘下的皇子們可算是來了個齊全。

萬幸的是,長青帝素來秉持不在人前教訓兒子的想法,因而只是瞪眼過去,並未出言呵斥。

不幸的是,雖說沒有當面訓斥,可想也知曉回頭一定會被狠狠的收拾一頓。

當下,其餘的皇子們皆用眼神來討伐十四皇子。

——要不是你這混小子暴露了,咱們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哼哼哼!

被哥哥弟弟用斥責的目光看著,十四皇子當然忍不住:“看我作甚?都是那混蛋的錯!他是誰?他叫甚麽?是哪家的人?”

說實話,賈政都快嚇癱了。

若單單只是背後說人壞話被當事人撞見也就罷了,左右也就那麽一回事兒。可如今卻是被一群的皇子們瞧見呢!這宗室皇親已經夠可怕了,碰上年少莽撞的皇子該如何是好?即便蠢如賈政也知曉長青帝的諸多皇子裏頭,越小的越難纏。

這也難怪,畢竟那些個年長的皇子多半都已經封王了,甭管是親王還是郡王,這一旦賜了爵位就預示著邁入了朝堂。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沒人督促,他們都會略微收斂一些。就說廉親王好了,今個兒若只有他一人,也許事後他會用旁的法子找回場子,卻絕對不會大喇喇的沖上前來叫囂著要報覆。

偏生,十四皇子那番話卻是明擺著要清算總賬。

賈政嚇趴了,此時此刻他完全想不起來旁的,只趕緊拿頭不要命似的死命磕著,語無倫次的道:“臣知錯,臣知錯!這一切都是臣的錯……可臣也是為了孝道啊!”

“咱們索性分家好不好?”

然而,令誰都不曾想到的是,賈赦冷不丁的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可這話說的雖突兀,仔細想來卻是極為有道理的。

因著榮國公賈代善已故,身為嫡長子又承襲了一等將軍的賈赦才是榮國府真正的家主大人。自然,在繼承一切的前提下,贍養賈母,包括賈母百年之後的身後事,全部都是賈赦一人的責任。至於賈政,願意贍養賈母自是無妨,可這並非他的責任,若是榮國府就此分家,則更是無需盡這份所謂的孝道。

像賈氏一族,如今也是分成了兩支。

寧榮二府只能算是京城的這一支,其祖先寧國公賈演和榮國公賈源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只是他們其實是有四兄弟的,不過是因著前頭兩位太能耐,以至於後頭的兩位完全被人忽略了。像一直依附寧榮二府生存的幾個旁支,其實在多年前,也算是嫡支。

也就是說,京城這一支其實是有四房,只是多數人只聞寧榮二府,渾然不知還有另外兩房。

另一支則在祖籍金陵,卻是共有八房,其中的長房才是整個賈氏一族真正的長房,百多年來一直掌管著族中祭田。雖說論權勢完全無法跟京城的寧榮二府相提並論,可若是論血統,人家可比寧榮二府金貴多了。

分家這種事情是在所難免的,可有時候一旦分家,若是好了也就罷了,就如寧榮二府,明明並非賈氏一族真正的長房,可因著祖宗能耐,硬是壓了真正的長房一頭,甚至如今榮國府還隱隱的壓過了寧國府。可惜的是,大多數時候分家只是敗落的開始,君不見寧榮國公的兩位嫡親弟弟,到如今後人們只能靠依附寧榮二府存活,甚至多半還要看家仆的臉色過日子。

倘若賈政分家另過,基本上就是這麽個下場。

賈政:“……”

就像是沒看到賈政那驚懼中透著絕望的神情,賈赦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如今我是榮國府的家主,可偏生你不信我能照顧好老太太,就連放外任都時刻惦記著,這樣多礙事兒呢?索性咱們分家罷,這樣你就沒有義務照顧老太太了。當然,你放心好了,老太太是我的親娘,我如何會待她不好?再說了,你也太小看老太太了,照我估算,她手裏頭的私房起碼也值幾十萬兩。餓瘦了這種想法,真的是你想太多了。”

這不是想太多,這是他在為自己辯解好嗎?你不用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著!!

在這一刻,不單賈政快被逼死了,就連先前一直在看熱鬧的諸皇子們都已經忍不住變了臉色。

慘啊,太慘了,簡直慘得讓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就在此時,許是看不下去了,長青帝終於開了口:“分家一事並不歸朕管,不過朕倒是要問問,老四你是否真的不顧榮國府闔府上下的生計,逼人家上交全部家產?朕是將追討欠銀的差遣予了你,可不管怎麽說,面對老臣的後人,也不能如此絕情。”

廉親王徹底黑了臉,他原就是一副冰山面癱臉,此時此刻更是黑如鍋底。

在長青帝話音落下之後,廉親王索性上前幾步跪倒在地,硬邦邦的開口道:“回父皇的話,據兒臣所知,榮國府富貴無雙,單是城郊的莊子和城中的鋪子就數之不盡。即便不算價錢,就每年的收益便是一筆不少的數目。當年,兒臣只在榮國府公中庫房裏拿了銀錢、器皿抵債,別說府中老太太了,就是賈赦房裏的東西都不曾拿過分毫。”

“對啊對啊!”賈赦拼命的點頭附和著。

嫌棄的看了賈赦一眼,廉親王繼續說道:“且據兒臣所知,榮國府賈政多年來酷愛書畫,散盡千金收藏了不少的名家字畫,據說還有董其昌真跡。”

董其昌是前朝著名的書畫家,不知虜獲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心,而在這其中也包括了長青帝。不過,總的來說,長青帝推崇的是董其昌的字,而非畫。可這也已經夠了,就因為長青帝的推崇,以至於藏有董其昌真跡的行為雖稱不上罪,卻也會惹來旁人不滿,或者窺視。

盡管長青帝不可能沒涵養到強搶,可聽得廉親王這話後,也不由的目光森然的望向了賈政。旁的皇子們則默默的在心中為賈政點了一排蠟,同時在心中默念,廉王/四哥真的不好惹。

倒是賈赦,一臉茫然的看著長青帝,他是沒聽明白全部,卻好歹聽懂了其中一小部分。

“真跡?我二弟他收藏了很多的名家字畫,聖上很喜歡嗎?成啊,回頭我搶過來送給聖上!”賈赦拍著胸口保證道,“他要是不願意給我,我就不管他了,左右他貪汙受賄是事實,回頭只管把他革職查辦流放三千裏!”

賈政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還是那句話,暈厥這種事情,得看對方在乎不在乎。若是攤上格外在意的自己人,那絕對是心疼得要命。可反過來說,不幸的碰上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嫌棄你演得不夠精彩的混賬……

“喲,我說二弟喲,你可真不愧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瞧瞧,瞧瞧這暈厥的姿勢,簡直就跟老太太一模一樣呢!對了,二弟你這是要幹嘛呢?老太太又不在,你這是打算暈給誰看呢?我嗎?”賈赦拿手指著自己,一臉的不敢置信,“我做了甚麽事兒,讓你誤以為我會心疼你?”

然而,賈政並未因此蘇醒。

這就證明了他不是假裝的!!!

在場的諸人,包括長青帝在內,都對賈政聚了一把辛酸淚。簡直太可憐了,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嫡親大哥了呢?莫不是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孽,這輩子特地投胎來遭報應的?這也就是真的暈厥過去了,萬一賈政很不幸的是假裝的,豈不是一口血淩霄血就要血染禦書房了?

長青帝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擡手示意賈赦看過來:“別管你弟弟了,你說說看,老四方才那話是否屬實。”

“那我咋知曉?我又不是喜歡書畫一類的東西。”涉及到所謂的真跡,那就只能是書畫了,賈赦只是不關心這方面,完全不了解董其昌是何人,卻不至於蠢到將所謂的真跡聯系道古董玉器方面。因而,只滿臉叫屈的道,“我就知曉上回廉王殿下去我府上追討欠銀時,為了還上銀子,我拿了老太太珍藏的一副王羲之的真跡跟文親王換了十萬兩雪花銀。”

說到這裏,賈赦仿佛很是意猶未盡般的砸吧砸嘴,擰過頭去瞧了文親王一眼,然而神情卻如同是在看智障的蠢弟弟:“那可是十萬兩雪花銀呢!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副真跡換的!文王殿下是好人呢,簡直就是大大的好人。所有的王爺裏頭,我最歡喜的就是文王殿下了,比廉王殿下好多了!”

明明是誇獎的話,可惜從賈赦嘴裏過了一遍,卻更似是罵人的話。

文親王的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既像是羞愧的,又像是氣惱的,楞是半響都沒能擠出一個字來。倒是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弟弟們,連連沖著他擠眉弄眼的,尤其是混蛋老十四,仗著有個面癱親哥,格外得嘚瑟,還拿手偷偷的戳他的背!

“哦,朕還道是你同老四關系最好,怎的換成老三了?”長青帝嗤笑一聲,看好戲般的在諸位皇子之間掃視了一圈。

登時,所有的皇子都老實了。

可惜賈赦並不在此之列,聽得長青帝的問話,賈赦朗聲道:“廉王殿下雖跟臣交情不淺,可那是在追討欠銀的過程中建立起來的同袍感情。臣當年可是沒少聽我那早逝的爹提過同袍之誼,那可是實打實的在戰爭之中建立起來的!”

“那老三呢?”長青帝挑了挑眉,隱隱有著一絲預感。

“交易呢!臣同文王殿下做了這麽一筆大買賣,能沒有交情嗎?這要是在大買賣裏頭吃了虧,那或許就沒有後來了,可在那場買賣裏頭,臣可是占了文王殿下大便宜的!嘖嘖,臣當時就想著,要是回頭尋到了好的書畫,仍舊賣給文王殿下,誰叫他出手那麽大方呢?”

這話一出,長青帝倒是滿意了,畢竟他早就預料到賈赦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旁的人也總算是看夠了熱鬧,且還是回味無窮的稀罕熱鬧,自也是喜笑顏開的。唯獨只有當事人文親王……

“好了,這事暫且擱在一旁不提,賈赦你說說看,你府上究竟是不是已經揭不開鍋了。”長青帝完全沒給文親王叫屈的機會,直接岔開了話題。

呃,準確的說是回歸正題。

“怎麽可能?”賈赦理所當然的道,“我們府上是甚麽情況?說句家財萬貫都是輕的,哪怕先前舍出了八十萬兩銀子,可頂多也就是公中沒了錢財,旁的半點兒都不影響。就像廉王殿下方才所說,我府上的莊子、鋪子是半點兒也沒少,那才是真正值錢的。更別說追討欠銀都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這些年過去了,莫說當年原就沒啥艱難的,就算是有,也該緩過來了,畢竟莊子、鋪子每年的收益都那麽高。對了,還有每年的冰炭孝敬、三節兩壽,這些年來指不定又攢了不少錢了。”

“真的?”長青帝笑著異常詭異,唬得底下的皇子們紛紛垂頭束手立著,半點兒都不敢吭聲動彈。

“當然是真的!不單我府上有的是錢,隔壁東府……那個,就是寧國府,他們家更有錢!旁的不說,我府上還有一個光會把錢花在旁處的蠢弟弟,東府那頭可是連著好幾代單傳的。哦,我敬大哥哥倒是有個兄弟,可惜早早的就夭折著,跟獨子也沒啥區別。再加上他們家也沒閨女,連嫁妝都省卻下來了,多年下來,恐怕論錢財是我府上的兩倍以上!”

賈赦越說越帶勁兒,不由自主的往旁的方向扯了起來。

“還有我二弟的親家公,王家!就是王湛王老爺子他們家!要說這王家才是真有錢呢,王老爺子當年管著番邦、海外來使,好東西是一車一車的往家裏送。多年下來,可不就是一個大數目了嗎?聖上您別當我在胡說八道,我對王家可清楚了。王家那位大老爺您知曉罷?我打小就跟他關系好,有酒一起喝,有妞一起……咳咳,反正我們倆是最好的酒肉朋友。這不前幾年,喝醉了酒以後我還跟他幹了一架,後來我就考科舉當官去了,倒是他一直過得很舒坦。可就算如此,我跟他的感情依舊是極好的!”

長青帝笑而不語,心下暗道,回頭一定要抽空折騰一下王湛。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王湛可不是賈代善,合該為他兒子的蠢事付出代價!

“對了,聖上您聽說過金陵城的護官符嗎?”

說到興頭上,賈赦手舞足蹈的將自家、同宗的寧國府、交好的親戚家等等,全部倒了個一幹二凈。這還不算,他楞是在長青帝完全沒有言語的情況下,把話題扯到了祖籍金陵城。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賈赦搖頭晃腦的念著,“這裏頭的‘賈不假’,就是說我賈家。‘金陵一個史’,指的是我家老太太的娘家,保齡侯史家。‘龍王來請金陵王’,就是王老爺子他們家。最後那個‘豐年好大雪’,就是皇商薛家,也就是紫薇舍人薛公他們家!”

賣弄了一番自己的學問,賈赦還頗有些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嘴,嘚瑟的道:“這就是金陵城的護官符,聖上您知曉了罷?”

長青帝:“……你不說朕還真的不知道。”

然而賈赦正興奮著呢,哪裏會將長青帝這近乎吐槽的話聽進去,只徑自興高采烈的說道:“這護官符可了不得,要是去金陵城當官卻不知曉這所謂的護官符,不出三五個月,絕對要灰溜溜的走人。人家不都說了嗎?天下有十鬥財,江南占七鬥,裏面起碼有六鬥是咱們四大家族並姑蘇甑家的。尤其是薛家和甑家啊,那府庫建得就跟國庫似的,裏頭的好東西還真不少,嘖嘖,窮?那玩意兒跟我們沒關系!”

“大哥你……”賈政好不容易才忽忽悠悠的醒轉過來,還不曾睜眼就聽見賈赦把老底都翻過來了,登時一口氣沒接上來,又再度暈厥了過去。

因著聽到蠢弟弟熟悉的聲音,賈赦還真湊過去瞅了一眼,見賈政還暈著,登時滿臉詫異的道:“是我聽岔了不曾?還沒醒呢?”頓了頓,賈赦又道,“罷了,咱們繼續說正事。方才說到哪兒了?哦,卻說咱們這四大家族……”

“何為四大家族?”長青帝忽的出言問道。

賈赦半點兒磕巴都不打,張嘴就來:“就是賈家、史家、王家、薛家。四大家族都出自於金陵城,往上數二三百年就是至交好友了。據說百多年前,太祖皇帝不滿前朝的混亂,登高一呼……我們四大家族的老祖宗就屁顛屁顛的跟上去了。”

長青帝:“……”

諸位皇子:“……”

“反正就是這麽一回事兒!咱們不說這個,讓我繼續跟您說說咱們這四大家族是多麽的有錢,尤其是那薛家……”賈赦說的那叫一個唾沫橫飛,這一開口就是半個時辰,期間賈政又蘇醒了兩回,旋即又再度被氣暈過去,而長青帝也試圖打斷過幾回,可惜賈赦說得太開心的,完全沒有理會。

終於,半個時辰後,賈赦停了下來。

“賈將軍忠心為國,實乃當代忠臣良將,朕決定破格將賈將軍提拔為從四品的內閣侍讀學士。至於其弟賈政,人品低劣不堪入目,朕命將他削官罷職,永不錄用!”長青帝斬釘截鐵的說完後,忙急急的擺手道,“行了,都退下罷。”

賈赦目瞪口呆,還欲多言,卻被廉親王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硬生生的給拖了出去。若單只是廉親王一人,賈赦或許還有掙脫的機會,可惜的是,沒等他反應過來,旁的皇子們也跟著七手八腳的將他拽住,只轉瞬工夫,賈赦就被拖離了禦書房。

至於被落在禦書房的賈政,聽得如此動靜,也堪堪醒轉過來,這回沒等他再度暈厥,便有那小公公連拖帶拽的將人弄了出去。

很快,賈赦、賈政倆兄弟就在禦書房外頭碰面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剛恢覆了自由的賈赦一個猛虎下山,勇猛至極的沖到了賈政跟前,劈頭蓋臉的沖著賈政就是一頓猛抽。

卻說論武藝,其實這倆兄弟都不咋地,關鍵在於賈赦先發制人,當然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賈赦豁出去一切狂抽賈政,而賈政卻不可能跟個潑婦似的跟賈赦對掐。

——掐不過是一回事兒,更重要的是大哥教訓弟弟是理所當然的,弟弟還手卻是大逆不道。

只那麽一瞬間,在場的諸位皇子就徹底傻眼了,別說那幾個尚且年少的,就連在場最為年長的文親王和廉親王都一臉懵逼的看著這倆兄弟幹架。

準確的說,是賈赦單方面的狂毆賈政。

值得慶幸的是,諸位皇子雖都傻眼了,不過旁邊的侍衛卻不是吃素的,他們除卻要保護長青帝的安危外,同時也要維護宮裏的秩序。簡而言之,就算今個兒是兩位皇子幹架了,他們也得想法子攔阻下來。當然,若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鐵定是要仔細思量思量的,可如今卻是賈赦、賈政兩兄弟掐了起來,那就無所謂了。

片刻之後,倆人就被制住了。

然而,這卻僅僅只是個開端。

就聽得賈赦一聲慘叫,旋即就不管不顧的痛哭起來:“賈政這個混賬東西!我哪裏對不起你了?你就這般坑我!從小到大,你說你坑過我多少回了?本來咱們家就是武將世家,作甚麽就要苦讀上進了?偏偏你這個混賬東西,為了討好咱們那早逝的爹,楞是做出了一副刻苦用功的模樣。你坑死我了你知道嗎?明明跟我一樣蠢,不對,比我更蠢,你還讀書考科舉?做你的春秋大夢罷!就你這慫樣,考一輩子也別想中舉!不對,連個秀才你都考不上!”

“我哪裏對不起你了?我對你多好呢!就不說小時候了,長大以後呢?我是處處為你著想,時時為你考慮,你怎麽報答我的?你又坑我!”

“就說這一回好了,你自個兒貪汙受賄,非要扯到我身上。我做錯甚麽了?我是沒讓老太太吃好喝好嗎?咱們府上的銀子,再花個幾輩子都花不完,老太太那頭更是私房一大堆,你居然怕我餓瘦了她?好罷好罷,這些事情我都可以不做計較,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越來越過分了!”

“枉我因為你受賄被拘的事情四處奔走,我還豁出去一切來聖上面前為你求情!你不感謝我也就罷了,你又坑我!好啊好啊,如今你倒是痛快了,削官罷職!那我呢?我咋辦啊?”

“嗚嗚嗚,我那早逝的爹喲!我也想要削官罷職,我一點兒也不想進內閣當麽勞子侍讀學士!還從四品,我不知曉品階越高事情越多嗎?嗚嗚嗚,居然還是內閣,那是內閣啊!聽著就知曉比翰林院淒慘多了,我我我……我跟你拼了!”

說著說著,賈赦又要向賈政沖過去,好在宮裏的侍衛比皇子們靠譜太多了,方才皇子們一走出禦書房就把賈赦給放了,可侍衛們都拽住他那般久了,至今還不曾放手。事實上,若非一旁的廉親王虎視眈眈的瞪著,指不定這會兒賈赦就直接被侍衛們拿下丟進天牢了。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先前說是賈赦、賈政兩兄弟掐了起來,可事實上絕對只是賈赦單方面的毆打賈政,也不知曉是完全沒回過神來還是單純的不敢跟賈赦動手,總之賈政先前最多只能算是抱頭鼠竄,全然沒有任何還手的意義。也因此,之後侍衛們雖說上前攔下了這倆兄弟,可主要針對的卻是賈赦。

於是,悲劇就發生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賈赦方才那一長串的話給刺激到了,賈政徒然間就雙目赤紅的沖了上來,不等旁人反應過來,他就一記老拳,狠狠的揍在了賈赦面上。

一瞬間,賈赦就鼻血四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諸位皇子並在場的所有侍衛們皆是一臉的懵逼:……擦!

雖說在宮裏是不得鬥毆的,可誰毆打誰卻有著很大的區別。像之前賈赦痛毆賈政,雖說錯完全在他身上,可一來榮國府尚未分家,身為家主原就可以教訓他的蠢弟弟,二來賈赦是有爵位在身的一等將軍並剛上任的從四品內閣侍讀學士,而賈政如今卻只是個白丁。

有道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話雖諷刺了一點兒,卻也說明了一個事實。

官打民雖有錯,可問題不大。反過來民打官卻是犯上作亂了,尤其挨打的賈赦還是打人的賈政的嫡親大哥。

“來人,把他給我拿下!”廉親王面色鐵青,背後的殺氣都快凝結成實質的,“賈政你肝膽毆打朝廷命官、禦封一等將軍,而且他還是你的嫡親大哥!立刻將兇犯賈政拿下丟入天牢!”

諸位皇子,尤其是十四皇子暗搓搓的往陰影處挪了挪。雖說他是不曾打過廉親王,可有時候氣狠了,卻在心裏頭想過找機會給他套個麻袋痛打一頓。不過幸好,他只是想想而已。要不然他就變成毆打當朝親王殿下,外加同胞兄長了,這罪名可比賈政那個重多了。

萬幸的是,廉親王已經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完全沒註意到十四皇子的小動作,只厲聲命侍衛們將賈政丟回天牢,他本人則立刻轉身再度回到禦書房,向長青帝稟告此事。

……

一個時辰後,滿臉是血的賈赦被送回了榮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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